油漆路

2010-04-11 10:24 · oryzasativa

油漆路 爹娘打来电话,说村里要修油漆路,缺钱,村干部四处奔走筹钱。并开价说,成型的老板最少2000,潜力股至少1000,平头百姓500。在村里,10年之前,我还是个着灰色白T恤贴着瘦瘠梁埋在书堆里的呆子,不幸见了熟人也要绕着墙根走,爹娘常叹气说长此以往,别说老婆,老鼠也讨

油漆路

爹娘打来电话,说村里要修油漆路,缺钱,村干部四处奔走筹钱。并开价说,成型的老板最少2000,潜力股至少1000,平头百姓500。在村里,10年之前,我还是个着灰色白T恤贴着瘦瘠梁埋在书堆里的呆子,不幸见了熟人也要绕着墙根走,爹娘常叹气说长此以往,别说老婆,老鼠也讨不到一只。或许采得狗屎运,我蹒跚着跃过了两道龙门,整日奔袭在都市灰色的丛林,被吸收着各色气体。现在走街串巷,遇到熟人也是恨不得翻墙溜,但由于架在鼻端的二柄和红头的两个文凭,没有人担心我只能娶老鼠了,自然,也就成了潜力股。

油漆路,是一个多么时髦的名词!小时候的记忆里,只有柳林乡才有的洋玩意。我还记得,不要笑,我喜欢怀旧。我还记得,娘在田里打农药,我和和我一样开裆裤的堂哥,匍匐在地上,穿过娘的视线,走过小张堂,西刘楼步行到柳林乡,站在油漆路边,看大卡车,汽车,拖拉机,洋车子呼啦啦的高贵的驶过。大卡车放的屁也不放过,翕动着鼻子,使劲的呼吸,比鲜花的味道还有味道!那时的油漆路,哦,真洋气,真硬,真平。踏在上面,跳的更高,跑的更快,尿的更远。油漆路上还有遗落的螺丝钉螺丝帽,弯曲的铁条,黑色的油腻的污布。我会捡起自己感兴趣的,放在兜里,玩,卖钱。我还在油漆路边看到过一个小孩,一个还在襁褓里的小孩,他的爹娘将他遗弃了,和黑色的污布一样。

油漆路离我还是太远,我的生活,我的快乐的童年生活,还是局限在土的世界里。农田,土路,土墙,土房子。坐在坑嘴子上的石板上,玩泥巴,造瓦屋,捏泥人。瓦屋瓦屋透明不,不透明,瓦屋瓦屋一个大窟窿!声音绕过婆娑的柳树在坑边打转转,泥点子飞溅在鼻子上脸上,嬉笑着抹去。在坑边打蛤蟆,用弹弓。蛤蟆在他的窝里,鼓动着腮帮子,啪,不留神肚皮朝天。在树底下摸蠹栳子,黑夜没有手电,在树旁竟摸到了一条蛇!还有那黑色的胡萝卜虫,鸡吃了下蛋多。胡萝卜虫,你出来,我给你打水熬菠菜,这是唱给胡萝卜虫听的。

我的童年的记忆,是住在土房子里的。家里人说,土房子冬暖夏凉。小孩不知冷暖,冬天捧个嘎硬的冻地瓜啃。土房子有一种味道,阴湿发霉?只有一种味道我还能嗅得,那就是馍的味道。光着脚丫子,匍匐在地上,穿过门与地之间的空隙,在白天黑漆漆的房子里,扑来的就是馍的味道。饿了,就吃馍,没菜,就吃白嘴。哦,白嘴,我差点忘了这个词。土房子,老漏水,一下雨,瓢盆就要派上用场。雷声隆隆的黑夜,我总是被从梦中揪起,听雨点的点射或连发,看噼里啪啦的闪电。所以,秋天是要扫屋顶的。屋旁长有树,秋天落叶卡在瓦隙里,雨水不能下流。随着小脚老人的一个个逝去,土房子也跟着殉葬。没有年轻人喜欢住在土房里了,没有姑娘愿意嫁给土房子了。土房子渐渐流逝在记忆的长河。我家的土房也拆了,用石灰歪斜划在门前的174的门牌号也随之拭去。

戴着二柄,我已腻歪了油漆路,腻歪了卡车屁。更向往晴天为尘,遇雨成泥的土路。不知村里的小孩,还是不是像我那样,在坑嘴子玩泥巴,在坑边打蛤蟆?与时俱进,他们应该有他们这个时代特有的玩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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