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逾60的何大一是艾滋病“鸡尾酒疗法”创始人,这种疗法的原理是选用多种抗艾滋病药物组成一个组合,这是目前最常用的、效果最显著的艾滋病治疗方法之一,其中“组合”的策略与调制鸡尾酒过程类似,故被称为“鸡尾酒疗法”。
1996年,何大一被评为《时代》杂志年度人物,2001年,获得美国“总统国民勋章”,2006年,由美国加州时任州长阿诺德 施瓦辛格等推荐,入选首届加州名人堂。2010年,被《时代》杂志称为“打败艾滋病的人”。
何大一是美国艾伦 戴蒙德艾滋病研究中心主任,同时担任美国医学科学院院士、美国艺术与科学院院士、中国工程院外籍院士、台湾“中央研究院”院士。
以下是澎湃新闻记者对何大一先生的专访。
记者:目前鸡尾酒疗法的研究进展和在中国的应用情况怎样?
何大一:用药原则保持不变,但开发出了很多新药,有了新的组合。新药的效果更好,而且副作用更少。中国使用的药物比较“旧”,可供选择的药物有限,虽然对艾滋病的治疗效果也很好,但我觉得可以更好。
记者:据你了解,中国艾滋病感染的情况有哪些改变?
何大一:中国最早一批艾滋病人是使用毒品时感染的。到20世纪90年代末期,一些人又因为卖血感染艾滋病毒。现在中国的艾滋病毒感染群体主要是男同性恋者,这跟美国20世纪80年代早期的情况相同,他们的感染率高达6%,是世界其他地方类似群体感染率的5~ 6倍。
目前最重要的工作是预防,应该把教育落实在高感染率人群上。尤其是在城市里的新移民,他们从乡村来到城市之后,面对性自由、开放的环境以及通讯方式的推波助澜,很容易找到其他族群的人,这是现在需要防治的重点。
记者:你正在研发的新药或疫苗目前进程如何?
何大一:疫苗是我们研究的重点,此外还研发药物。我们与葛兰素史克制药公司合作研发一种肌肉注射药物,I期临床实验已经完成,能够提供3-6个月的保护,预防艾滋病毒感染。
美国的10个地方正在开展的II期临床实验,检验它的安全性。这种药物要在人体内待3、4个月的时间,一定不能出安全问题。III期临床实验计划在艾滋病毒高感染率的人群中进行,可能计划在中国也会部署这样的实验。
药物不同于疫苗,我们正在研发的药物通过杀死艾滋病毒,将这些病毒阻挡住,但只能提供3-6个月的保护,过了这段时间,需要再次注射药物。而疫苗作用于免疫系统,一生只需要打一次,就可以使免疫系统给人体提供长久的保护。
鸡尾酒疗法是治疗方法,而艾滋病疫苗和正在研发的药物都是用于预防,所以我的研究重点从治疗转向了预防,目前不太关注鸡尾酒疗法。艾滋病毒很复杂,变化很快。未来十年内,还不可能会有疫苗,我们需要更多的基础科学研究来帮助我们认识它。
记者:为什么会有艾滋病毒这样致命的病毒出现?
何大一: 艾滋病毒、埃博拉病毒、禽流感病毒、SARS病毒有一个共同的特点:跨物种传播。
当艾滋病毒在猩猩身上时,猩猩不会得病,但传染给人之后,人类会患病;当埃博拉病毒在蝙蝠身上时,蝙蝠也没有症状,但人感染后,会很快死去;禽流感和SARS也是类似的情况。
所以我们真正该关心的是,为什么这些病毒发生了跨物种传播?我认为,一个原因是人口数量增长,人们活动的范围也越来越大,占据了很多原本属于动物的生存空间,人与动物的接触也越来越频繁。另一个原因是,交通更发达了。第一天,在香港发生一例SARS病毒感染,几天以后,世界五大洲都发现了感染病例。
记者:你怎么对比艾滋病病毒和埃博拉病毒?
何大一:从疾控的角度来说,艾滋病毒(HIV)跟埃博拉病毒有一些类似的地方,比如,它们都是RNA病毒,都是从动物等宿主传染给人,都会引起致命疾病。
但不同的是,埃博拉病毒导致的疾病是急性的,发病之后很快会死亡,而艾滋病是慢性的。此外,埃博拉病毒传染很快,而艾滋病毒必须要有很紧密的接触才会传染,比如说性行为或者是血液的接触才会传染。如果说埃博拉是一个很巨大海啸的话,艾滋病就是一个没有声音的海啸。
记者:你认为中国应该如何防治埃博拉?
何大一:埃博拉跟SARS、甲流很类似,从某个角度来说,中国内地、香港和台湾,因为过去的经验,可能在防治埃博拉时比较有利一点。
现在西非的埃博拉疫情,是有史以来最严重的大爆发,中国防治埃博拉的最好的办法是到西非去,控制埃博拉病毒不要传到中国。事实上,所有国家都应该通力合作,美国、欧洲、中国都在做这样的事情,我也很高兴看到,中国已经派出了许多专家赴非洲支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