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读：治疗精神分裂症，脑神经学家迈克尔 • 梅策尼希的方法是：不用吃药，玩电子游戏就好。目前，梅策尼希正在进行临床实验，以期获得 FDA 的批准。《自然》杂志 2 月刊文，对加州大学旧金山分校的梅策尼希博士进行了专访。
加州大学旧金山分校的名誉教授，脑神经学家迈克尔 • 梅策尼希成功迎击了大脑功能训练软件的怀疑者，目前他正在进行临床实验，以期获得 FDA 的批准。（图片：CODY PICKENS/NATURE）
旧金山南部市场区是个有名的 “罪犯天堂”，烈酒铺子和色情书店随处可见，楼上也大都是穷人住的单人房。无家可归的流浪汉在大街上徘徊，他们当中很多人都有精神疾病或者滥用毒品的症状。 然而在一家不起眼的精神病诊所里，几位研究者正在进行着一项将彻底改变精神病治疗方式的实验。
这家诊所就在旧金山社区公共中心里面，也就一间步入式衣橱的大小。在这里，两个病人戴着耳机在电脑前做着实验。尽管旁边的集体治疗动静很大，外面还有干扰声不断传来，两人却全神贯注地玩着为他们精心设计的游戏。这两人都是精神分裂症患者，而他们参与的这项实验，正是一个想要颠覆传统的治疗手段，通过玩电子游戏，来治疗一个连现代医药都没能解决得了的问题。
淘汰那些不守规矩的家伙
实验的设计者是迈克尔 • 梅策尼希（Michael Merzenich），他是加州大学旧金山分校的名誉教授，同时也是一个积极呼吁神经可塑性（认为人脑在成年时也可以进行神经重组）的先驱。迈克尔 • 梅策尼希认为，通过电子游戏可以提升神经的可塑性，但是这一提议过于超前，遭到过许多批评。
几乎没有实质的证据表明，用电子游戏锻炼大脑对常人或是患者有明显的作用。特别是梅策尼希发明的一款语言学习软件， “快速学单词”（Fast ForWord），遭到了许多使用者的抱怨。宾夕法尼亚大学的认知神经科学家，玛莎 • 法拉赫（Martha Farah）就表示，这款软件简直就是浪费钱，根本没有用。
但是今年，梅策尼希决定再向前一步。他和同事准备开始临床试验，以期获得美国食品和药物管理局（FDA）对这种治疗模式的批准。
FDA 的批准可以使精神分裂症患者获得一种新的治疗方案，当然也是对梅策尼希工作的一种法律认可。同时，这也将给大脑训练产业的其他企业以压力。但是要想成功谈何容易。不过，杜克大学的精神病学家和神经生物学家，穆拉利 • 多雷斯瓦米（Murali Doraiswamy）说，梅策尼希的这一举措非常重要，
如果他能提出严格的结果，并且 FDA 也认为这是有意义的成果，那么其他人也就会把重点放在实现这些目标上，淘汰那些不守规矩的家伙。
淘汰那些 “不守规矩” 的家伙，也是梅策尼希的主要目的之一。他认为认知训练缺少规则，现有的体制 “都是狗屎”。即使是那些曾经批评过他的人，比如玛莎 • 法拉赫，也很尊重他争取 FDA 批准的举动。法拉赫说， “我认为这能使我们回到一个更为正规的环境中去，拥有相应的机制来评估一项治疗措施是否有效。”
迈克尔 • 梅策尼希设计的电子游戏组件，用于精神分裂症患者基础认知能力的治疗。（图片：BRAIN PLAST ICITY INST.）
赛前准备
梅策尼希出生在美国俄勒冈州的乡村，是一个农场主的儿子。他现住在旧金山往北的一个农场里，平日酿酒和种橄榄，周一见面的时候，他指甲盖里带着泥儿。
梅策尼希 1968 年在霍普金斯大学医学院获得博士学位，师从脑神经可塑性学说之父弗农 • 蒙卡斯尔（Vernon Mountcastle），他通过研究猴子的神经可塑性，以及发明了人用耳蜗植入器，奠定了其学术地位。这款耳蜗植入器是上世纪 80 年代发明的，现在由加州的高级仿生学公司售卖。
大脑训练产业的创业经历
这些研究更加坚定了梅策尼希对于人脑在适当刺激下可以重塑神经功能的信心。在 1996 年，他创办了科学学习公司，并开始销售 “快速学单词” 软件。这款软件主要是帮助大脑能够更好地识别不同的声音。梅策尼希主张，通过这种练习，能够增强语言能力。2003 年，他创办了 Posit 科学公司（Posit Science），专注于认知训练领域，尤其是帮助顾客提升大脑功能。
Posit 和其他大脑训练公司一样，都遭到了怀疑。大脑训练产业主要是销售软件，这些软件能够帮助健康成年人提升认知能力，比如记忆力和注意力。这个产业的市场容量在 2008 年是 2.65 亿美元，预计在 2015 年将达到 10 ~ 50 亿美元。但是，对于那些最需要提升认知能力的人群，比如老年人，这些软件没有什么有力证据表明，自己比医生常常推荐的方式更有效，比如体育锻炼，多和朋友聊天，养成个新爱好或者学一门乐器。布朗大学的神经科学家彼得 • 斯奈德（Peter Snyder）说： “这个领域就如同当年的西部一样，没人管啊。”
Posit 的首席执行官亨利 • 曼科（Henry Mahncke）说，他们公司的软件在 60 岁及以上人群中，已经证明可以提高记忆力。他同时回应了 2010 年在《自然》杂志上发表的一篇文章，该文利用网络招聘被试参与大脑训练研究。曼科表示，该论文中的研究之所以没有得出大脑训练有实际效果，是因为其实验强度不够，并且被试的年龄偏低。但是，那篇文章还是对 Posit 公司产生了极大的负面影响，使得 Posit 从 2007 年的 86 个人，缩减到去年的不足 12 人。Posit 公司要想生存，必须打个漂亮的翻身仗才行。
目标：治疗精神分裂症
Posit 公司押宝治疗精神分裂症，似乎并不明智，因为这种疾病的机理非常复杂，并且有很多不同的症状，比如幻觉、错觉、缺少干劲、情绪失常、言语失控、思维紊乱等等。现阶段的治疗药物往往具有经常性的、严重的副作用，而且这些药也不能很好地减轻病人的症状。这些都说明，精神分裂症比其他的精神疾病（比如抑郁症），对社会的影响更大。
但正是这种病极难治愈才吸引了梅策尼希，如果他的方法成功了，那将是大功一件。另外，研究者最近也把他们的研究重点从精神分裂症的表象，转移到更根本的认知缺陷，比如注意力、学习能力、记忆力、言语能力和问题解决能力上。
这种转变也催生了一种新的疗法，认知矫正（Cognitive Remediation）。此外，美国国家精神健康研究中心，也在 2005 年颁布了神经分裂症的评价方法，MATRICS（即 “提升精神分裂症病人认知能力的测量方法和治疗方法研究”），并在这个方法中第一次确定了检测缺陷的 7 大类别。
MATRICS 的建立是为了加入新药的研发，可是梅策尼希却认为，这是为其大脑训练软件的开发指明了道路。 “多亏了 MATRICS”，梅策尼希说： “精神分裂症才比较容易能够进行临床试验。如果你的药在临床上有了很明显的作用，你就可以大胆地去销售了。” 他对他的方法能够被批准相当乐观：
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我们的方法在 MATRICS 的 7 大类别里都将表现出明显的治疗作用。因为我们已经做到了。
梅策尼希测试的方法叫做 PACR（可塑性助力认知矫正），包含了 Posit 公司已经向大众推广了的一些元素。其中一个练习专注于要求用户分辨相似的声音，比如 /ba/ 和 /ga/，或者判断一个调子是升还是降。另一个练习是专注视觉的，比如让用户记住藏起来的物品的位置。另外还有专门为精神分裂症患者设计的练习，是专注于社交能力的。
迈克尔 • 梅策尼希创立的 Posic 科学公司 2010 年推出的一款提升大脑认识功能的网络社交游戏，大脑奥德赛（Brain Odyssey）。用户可以免费登陆，与网友互动，组队完成任务，以达到提升认知能力的效果。这款游戏主要针对 50 岁及以上年龄的用户。（图片：Posic Science）
好戏开始
加州大学旧金山分校的精神病学家，索菲亚 • 维诺格拉多夫（Sophia Vinogradov），已经开始利用梅策尼希的软件进行试验了。她说用这款软件的目的是帮助病人提升最基本的神经活动，从而使他们的大脑有余力解决其他复杂的认知问题。打个比方，如果你想提升你那个蹩脚的网球发球，你需要练习最基本的动作，比如平衡、协调和你的上肢力量，而不是反反复复地练习发球全过程。
维诺格拉多夫和其他研究者已经在小范围的精神分裂症病人中，测试了不同强度和组合的训练项目。她发现最高强度的训练（100 小时）能够在训练后 6 个月内持续提升被试的认知能力。
不过，没有一组显示出在病症严重程度，或者生活质量上有明显提升，维诺格拉多夫怀疑这是因为每组的被试人数太少，只有 10 人的缘故。前不久发表的一个小型研究指出，高强度训练能够提升被试辨别真假的能力。那些提升得最多的被试，在训练后 6 个月内明显提高了社交能力。
如果配以其他的辅助治疗，比如接受社区诊所的心理辅导，以及政府提供的工作安排计划，认知矫正法似乎能够帮助患者更好地适应社会，尤其是拥有一项稳定的工作。但要想分析出软件在这个过程中到底有什么作用（如果真有的话），还是十分困难的，因为有太多的不可控因素存在。
哥伦比亚大学的临床精神学家、认知矫正法的先驱，爱丽丝 • 梅达利亚（Alice Medalia）表示， 她并不认为 Posit 应该现在去寻求 FDA 的认可，因为还没有证据表明，软件比其他的认知矫正疗法更为有效，而且也不知道软件是如何真正治疗精神分裂症的。有关于认知矫正的元分析研究（包含了 Posit 的软件疗法）表明，各种非药物性疗法在有效性上并无差别。
“这就对这些软件的科学性产生了疑问， ”梅达利亚说， “我们不知道这些软件汇总的那个因素是有效的。单单说神经可塑性是不够具体的。”
然而，梅策尼希觉得他已经为了证明大脑训练的有效性付出了足够多、足够长的努力了。他说，是时候让管理者介入了。用软件来治疗精神分裂症，将是对精神病治疗法的一次变革，将扭转只关注于药物治疗的现状。维诺格拉多夫也说，对药物缺点的不断认识以及对脑损伤不可逆的认识转变，将激发对新方法的研究。
“在精神病治疗领域的主流力量是治疗症状，而不是解决基本的神经功能失常。病患被动接受药物，而不是帮助他们主动地与外界环境进行接触。” 维诺格拉多夫说。
并且，梅策尼希并不仅仅满足于治疗精神分裂症。他创办的另一家公司——旧金山的大脑可塑性研究院（Brain Plasticity Institute in San Francisco），正在研发大脑训练软件，治疗范围从老年痴呆症到脑外伤，都有包括。 “如果我们能够利用一个无可置疑的科学的方法进行开发，” 梅策尼希说， “我们将在精神病治疗学迅速地发展出一套新的模式。”
编译说明:
编译自《自然》人物特写： Treating schizophrenia: Game on
原文发布于 2012 年 2 月 29 日。编译时有缩减。
文章题图: sharpbrains.com
内文图片: NATURE；Posic Science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