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有可能是20世纪科学史上最伟大的浪漫主义英雄之一,如果他不幸在70年代就去世的话。”在英国《卫报》关于美国进化论学家和社会生物学家罗伯特·特里弗斯的一篇报道中,开篇便是这样一句话。
事实上,当年真有不少人认为,这或许正是特里弗斯的最终宿命。因为人们知道,他曾因患有严重的精神疾病而几度精神崩溃,以至于他在哈佛大学的职业生涯都饱受争议。
然而,这位身材高大的美国科学家,如今依然时不时出现在公众视野里。近些年,他最为引人瞩目的事件,是历时六年多千方百计尝试撤回一篇《自然》封面论文,因为他怀疑文章的共同作者之一伪造了研究数据。
因为这件事情,特里弗斯还与一位关系甚密的同事打起了嘴仗,一度被学校停职。
特里弗斯的“好斗”似乎是与生俱来的。上中学时,这个家伙就为了“打得一手好架”整日泡在图书馆研究拳击,即便后来已身为教授,还不忘重拾旧业,去研习一种菲律宾传统武术。
这与他幼时的成长经历不无关系,随家人在华盛顿、柏林和哥本哈根等地辗转长大,特里弗斯总是能敏感地察觉到身边的不公正和种族歧视。
尽管有些喜欢惹是生非,但特里弗斯年幼时被认为一定会成长为极有前途的数学家。14岁那年,他曾在短短3个月内学会了微积分,而在进入哈佛大学前,就已经独自完成了两门高等数学课程的学习。
然而谁也不会想到,来到哈佛的特里弗斯很快就失去了对数学的兴趣,转而决定要成为一名律师,向不公正开战。为了成为律师,他必须取得一个人文学科的学位,因而在哈佛开始了美国史的学习。
没过多久,他的学业又因为严重的精神崩溃而中断了。据说,这是因为他痴迷于德国哲学家维特根斯坦的著作而一夜一夜不睡觉引起的。他被送进了医院,用第一代有效的抗精神病药物进行治疗。
精神康复的过程中,特里弗斯开始学习美术课程,并且找到了一份绘制和撰写一系列高中教材的工作。很明显,他的上司知道特里弗斯当时对人类生物学知之甚少,于是分配给他关于动物的章节。这让他有机会开始学习现代的达尔文生物学。
有趣的是,特里弗斯很快爱上了进化论的逻辑。代际间基因的流动如此稳定,自然选择又是如此无情地塑造着生物的行为,他看到了一个与牛顿和伽利略发现的几何空间同样美丽的进化空间。
特里弗斯重振雄心,1972年,他在从未听过一堂生物学课程的情况下,拿到了哈佛大学生物学的博士学位。从数学到法律,再到历史学直至回归科学,尽管特里弗斯曾不断在跨度极大的学科领域间跳转腾挪,但他最终凭借自己的洞见和理论,深刻影响了进化生物学的发展。
1971年到1976年间,特里弗斯以每年一篇的速度发表了五篇被认为具有划时代意义的论文,提出了互利主义、亲代投资、兼性性别比确定和亲子冲突等理论,从而被认为是上世纪70年代那场进化生物学革命的先驱之一。
美国实验心理学家史迪芬·平克甚至称特里弗斯是“西方思想史上最伟大的思想家之一”,他认为特里弗斯启发了惊人数量的心理学和生物学的研究方向——社会生物学、进化心理学、达尔文主义社会科学和行为生态学领域中的很多研究,都是尝试去测试和具体化泰弗士的观点。
在遗传学领域躬耕15年之后,特里弗斯又转向了人类学研究。1982年,他和同事研究了造成74人死亡的佛罗里达90号航班坠机事故中“自我欺骗”起的作用,并出版了论文。2007年,他又因关于“社会进化、冲突和合作”的基础分析而获得克拉福德奖生物科学奖。
有人拿“自我欺骗”理论跟特里弗斯开玩笑,说如果他知道自己在遗传学领域要花去15年之久的时间,就一定不会去干这件费劲的事情。
特里弗斯回答说:“是的,当然不会。但是你没有办法证明它。因为如果那15年间没有致力于遗传学研究,你也永远不知道我能达到怎样的成就,在心理学领域取得卓越洞见也说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