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她的乳腺癌出现了一次严重复发。肿瘤在她的颈部、腭部、骨盆和骨骼中不断出现，她甚至可以从头骨后摸出肿瘤的形状。当她的肿瘤医生建议化疗时，她拒绝了。25年前的一次化疗让她的生活质量下降的非常严重。她累了，不想再尝试了。
“要么失去一切，要么做化疗，”卡门说：“我只能从中挑选一个，这让我变得非常抑郁。”
但卡门是幸运的。30年来，她的病情出现了许多变化，治疗癌症的科学也同样如此。
发现新靶点
自从人类基因组计划取得成功以来，科学家们就梦想能够利用精确的个人分子信息来指导人类疾病的诊断和治疗。它的原理很简单：我们找到患有某种疾病的人群，分析他们的DNA信息，就有望能找出导致这一疾病的基因突变，从而提供潜在药物靶点。
这在肿瘤治疗中尤其如此。在精准肿瘤学成为热点以前，靶向疗法已经是癌症疗法中的重要一员。1998年，FDA 批准了首个肿瘤靶向疗法Herceptin。它能有效治疗肿瘤细胞表达超高活性HER-2受体的乳腺癌患者。随后，两款重磅药物问世——Gleevec (靶向白血病中的一种基因突变) 在2001年上市，Zelboraf (靶向黑色素瘤中的一种基因突变) 在2011年获得批准。
这些药物的成功给人们带来了希望: 当DNA测序技术变得相对廉价后，任一种肿瘤的基因组信息都可以被用来发掘出背后的特定基因突变，从而指导靶向疗法的研发。具体来说，医生可以解剖一个肿瘤，从样本中分析它的DNA序列，寻找存在的基因突变。理想的情况下，一些基因突变会让肿瘤对某些已获批的药物敏感。只要用上这些药，患者就能康复。
这个想法听起来非常美好，但研究人员发现，癌症突变的生物学远比想像中复杂。
“同病不同运”的难题
大卫（David Hyman）博士是负责治疗卡门的医生之一。他的另一个身份，是纪念斯隆-卡特琳癌症中心发展疗法部的主任。他正率领着一支国际研究团队，研究肿瘤与基因突变的关系。
2015年，他们的工作取得了突破。先前的研究表明，有一半黑色素瘤患者携带有BRAF基因突变，这种突变让黑色素瘤细胞对药物Zelboraf敏感。那么，如果罹患其他癌症类型，但同样携带BRAF基因突变的患者，是否也对Zelboraf敏感呢？
结果令人喜忧参半——在肺癌、结肠癌、甲状腺癌和其它类型的癌症患者中，研究人员都找到了携带BRAF基因突变的患者。好消息是，Zelboraf对其中一些患者疗效显著。在非小细胞肺癌患者身上，超过40％患者的肿瘤进展得到了控制；坏消息是，在另外一些患者身上，同样的药物完全无效。结肠癌患者就是这样的例子。
“对很多患者来说，这一疗法没有帮助，”一些分析人员说：“但对另外一些患者而言，这可能是一项最重要的帮助。问题是，我们现在无法将他们区分开来！”
科学家们正在寻找这种现象的原因。在大卫和他的同事们发表研究成果的同时，美国国家癌症研究中心（National Cancer Institute, NCI） 启动了一项雄心勃勃的计划，试图将特定基因突变与相应靶向疗法配对，搞清楚这个问题。
大卫对此表示乐观。精准肿瘤学在飞速进步——更多的肿瘤得到了测序，更多的靶向药物正在被研发。幸运的患者携带的基因突变，今天可能还无药可治，明天也许就会迎来新药。
卡门就是这样一位幸运星。
生命的奇迹
2013年秋天，卡门在纪念斯隆-凯特琳癌症中心(Memorial Sloan Kettering Cancer Center) 接受了肿瘤DNA测序，希望发现导致肿瘤恶性生长的基因突变。测试结果中，医生们的确找到了几个有趣的基因突变。
在这些突变里，AKT1基因突变尤其引人关注。早在2006年，人们就发现AKT1基因突变会导致癌症，也有多家医药公司在尝试开发AKT酶抑制剂。其中，阿斯利康（AstraZeneca)）向多家医院提供了一种名为AZD5363的在研药物，进行临床试验。纪念斯隆-凯特琳癌症中心也名列其中，大卫是这项研究的负责人之一。
2014年，当大卫启动这项临床试验时，并寻找潜在的患者时，卡门的名字在系统中跳了出来。“随着精准肿瘤学领域研究的发展，我们追上了她肿瘤的变化。”大卫欣喜地说。
2015年9月，卡门女士加入试验，开始接受靶向AKT1的药物治疗。只过了短短几周，她就已经摸不到肿瘤了，扫描成像检测也证实了这一点。“这在靶向疗法中非常典型，”大卫对卡门说：“这是靶向疗法起效的证明。”
在临床试验开始的两个月后，研究人员在美国癌症研究协会（American Association for Cancer Research）的会议上发表了初期结果。“大部分患者接受治疗后，肿瘤有一定程度的缩小，”大卫说：“而卡门的反应特别持久。”主治医生们正在仔细检查她的肿瘤细胞DNA序列，希望找到优异疗效后的原因。
后记
尽管取得了一系列进展，基于精准医学的肿瘤疗法还没有被所有人接受。一些人质疑，这些检测手段的开发成本高达数百万没有，但只发现了个位数能从中受益的癌症患者。这真的值得吗？
面对这样的看法，支持精准肿瘤学的科学家们感到不可思议。在他们看来，人命是无价的。大卫提到了最近FDA批准的一项靶向药物，它能显著延长1%肺癌患者的生命。“即使这不会对100％的患者有效，即使它只影响到10％、5％甚至1％的患者，那也足够了。”大卫说。
不管有多少比例的患者能从当下的精准疗法中获益，卡门无疑是幸运的那一批，而她对此心怀感激。
“如果你不能感受到生命的棱角，你又怎么能了解生命是什么？”卡门说。
参考资料：
[1] The Cancer Lottery
[2] 纪念斯隆-凯特琳癌症中心官方网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