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6月28日，浙江省丽水市庆元县市场监督管理局公示了2022年第4期食品抽检检验情况：乳企麦趣尔（SZ002719，股价7.98元，市值13.9亿元），生产的2批次纯牛奶不合格，不合格项目为丙二醇，项目标准值应为“不得使用”（图1）。随后，麦趣尔登上微博热搜，网友纷纷表示“刚喝完两箱，心态崩了”、“塌房了，我最爱的牛奶没有之一”、“好气啊！我还经常给孩子买了喝”…
图1 政府公开食品抽检信息（图源：中国质量新闻网网站）
6月30日，央广网记者发现，庆元县政府网站上已搜索不到“2022年第4期食品抽检检验情况”。同时，在中国质量新闻网网站上，发布的“庆元县市场监管局公示页面”也已无法打开（图2）。
图2 庆元县人民政府网站（图源：[1]）
不应在牛奶中出现的丙二醇到底来自哪里？
麦趣尔纯牛奶配料表显示生牛乳为唯一配料（图3）。但是，政府却在这款“不纯的纯牛奶”中检出了不应检出的丙二醇。在弄清楚丙二醇的出现原因之前，我们需要先知道丙二醇是什么？
图3 麦趣尔纯牛奶配料表（来源：网络）
1、丙二醇是什么？
丙二醇是小分子醇类中的一种，是含有两个羟基的三碳化合物，其结构式为CH2(CH2OH)2，包括1,2-丙二醇和1,3-丙二醇。丙二醇液体呈无色透明状，可溶于水、乙醇、乙醚等溶液，难溶于苯、氯仿。丙二醇无腐蚀性、对眼和皮肤无刺激作用。
丙二醇广泛应用于食品、医药和化妆品工业中。在食品行业，丙二醇作为一种优良溶剂可将防腐剂、色素、抗氧化剂等难溶于水的食品添加剂溶解于其中；丙二醇也可被用作保湿剂、调料品、调味品和食品着色剂的溶剂；水果运输过程中使用丙二醇催熟水果，膨化食品将丙二醇用作防腐剂；奶茶等快销饮料中使用丙二醇作为食品乳化剂，丙二醇也可以作为防霉剂抑制食物发霉。
2、丙二醇食品添加标准
通过查阅GB2760-2014《食品安全国家标准，食品添加剂使用标准》发现丙二醇可作为食品添加剂，用于生湿面制品和糕点（图2），但并不包含牛奶。GB 25190-2010《食品安全国家标准 灭菌乳》和GB 19301-2010《食品安全国家标准 生乳》均不含丙二醇添加。
图4 丙二醇食品添加标准（图源：[2]）
3、牛奶中怎么会有丙二醇？
2022年7月1日，麦趣尔集团针对纯牛奶被检出丙二醇事件发表了公告，但未对具体原因进行披露（图5）。关于牛奶中检测出丙二醇的原因，有以下几种推测。
图5 麦趣尔集团公告（图源：[3]）
3.1 丙二醇从饲料添加转移到牛奶中
在哺乳期的前期，奶牛需要增加大量的能量摄入以满足牛奶的分泌。这其中包括饲料摄入量的增加和体内脂肪的转化。但是，过多体内脂肪的消耗就会使体内糖类和脂肪的代谢失衡，最终就有可能导致酮症。
由于酮症会增加治疗费用，减少牛奶产量，降低牛奶质量等负面影响，而使奶牛养殖者蒙受巨大经济损失。据报道，一头奶牛发生亚临床型酮病会损失211美元，整个泌乳期减产200kg-230kg，我国患有酮病奶牛的数量占泌乳奶牛的15%-30%，奶牛存栏数约1400万头，每年损失的奶产量高达42万吨至96.6万吨。
早在1954年，丙二醇就被用来治疗酮症，且一直沿用至今。近几年，由于发现其能增加牛奶产量、预防酮症以及提高生育率等优点，更是将丙二醇作为一种饲料添加剂来使用。丙二醇是一种高能量的饲料添加剂，总能量高达23.7MJ/kg。如果丙二醇被完全吸收，那么它提供的能量远高于大麦的可消化能量（15.2 MJ/kg）。正是其高能量的组成，使其提高了饲料总能量，从而提高了能量的摄入以及牛奶的产量。但丙二醇加到饲料里会影响适口性，产后灌服的量，350g/头日才能起效，不能超过800g/头日，否则会引起奶牛中毒或酸中毒[4]。
针对丙二醇从饲料添加转移到牛奶中的推测，原广州市奶业协会会长王丁棉表示：“问题可能出现在奶源养殖环节的饲料上，若饲料中含有这种物质，奶牛所产下的牛奶就会含有残留。”科信食品与营养信息交流中心副主任钟凯表示：“纯牛奶中不能添加丙二醇。如果是作为饲料添加剂使用，那就需要了解牛奶中的本底，即如果饲料里超量添加是违规，正常加属于本底。”食品博士、知名科普作者云无心表示：“饲料添加剂中的丙二醇转移到牛奶中。我认为不大可能。虽然饲料中可能添加丙二醇，但是被牛吃了之后会被代谢转化，很难理解能有那么高的量转移到牛奶中。”
3.2 丙二醇从牛乳房涂抹的杀菌剂进入牛奶
奶牛产犊后进入泌乳阶段，为维持产奶量其需要动员自身身体脂肪和蛋白储备，长期处于这种状态而不能实现能量的摄入与输出平衡将会导致机体代谢紊乱、严重影响健康状态及泌乳性能等。当奶牛的健康状态下降时奶牛自身机体的抵抗力也会随之降低，使得外界病原微生物更容易侵袭乳房，引发乳房炎。
奶牛乳房炎发生时，不同程度地造成乳腺组织的损伤或破坏，同时机体产生大量的白细胞用于消灭细菌和修复损伤的组织。随着炎症的加剧牛奶中体细胞数和菌落数会急剧增加，并且牛奶中各种乳成分含量也会发生一定的变化。为了避免奶牛乳房的炎症或细菌影响牛奶品质，奶企会对奶牛乳房进行消毒处理。丙二醇会被添加进杀菌剂中起溶解的作用，进一步随着挤奶过程进入牛奶中。
乳业分析师宋亮表示：“丙二醇在乳制品行业应用较为频繁，但在牛奶当中直接添加是不允许的，但可能会随着奶牛乳房杀菌剂进入牛奶中。”
3.3 丙二醇作为香精香料的溶剂被有意或无意中添加进牛奶中
2022年5月至6月，麦趣尔在两次线上业绩说明会上表示，公司目前奶牛存栏5200头，青年牛较多，约15%泌乳牛，现每天产奶30余吨，日产300吨鲜奶项目正在进行验收。如果达到日产鲜奶400吨的目标，需要25000头左右奶牛。公司奶牛养殖尚处于初级阶段，牛群结构也在逐步调整过程中，因此奶源自给率还比较低，从养殖户中收奶较为普遍[5]。
由于丙二醇不是常见的检测项目，且为香精香料的良好溶剂。因此在企业收奶过程中，存在养殖户或奶站故意添加的可能。企业故意添加进去的可能性很低，这种违法操作过于明显。钟凯表示：“无论哪个环节故意加进去都是恶劣行为，如果是生产环节的企业加，更为恶劣。”
此外，乳制品与其他使用丙二醇（或丙二醇为溶剂香精香料）的产品共用生产设备，切换产品时没有清洗，导致纯牛奶产品中残留丙二醇。
丙二醇对人体有什么影响？
美国食品和药物管理局认为丙二醇是安全的，可以用作直接和间接的美国食品添加剂。在欧洲，丙二醇只允许在食品中用作色素、乳化剂、抗氧化剂和酶的溶剂，食品中允许的最高含量为0.45g/kg。世界卫生组织建议每天每磅体重（25mg/公斤）最多摄入11.4mg丙二醇，个人要达到中毒程度，则需要服用213g丙二醇。
迄今为止，只有一个记录在案的因丙二醇引起中毒的案例：一名男子喝了大量含有丙二醇的肉桂威士忌，并失去知觉。虽然他的症状可能由酒精引起，但更有可能归因于丙二醇。总体而言，除了过敏和一宗过度消费的个案外，没有其他关于食物中丙二醇的负面或毒性作用的报道。
人体摄入含有丙二醇的食物后，约45%的丙二醇会原样由肾脏排出，其余部分在体内分解成乳酸。当摄入过量丙二醇时，乳酸的积累会导致酸中毒和肾衰竭。当身体不能足够快地排出酸时，酸就会在血液中积累，进而发生酸中毒。丙二醇中毒的主要标志是中枢神经系统抑制，症状包括呼吸速度减慢、心率减慢和意识丧失。可以通过血液透析来去除血液中的酸性物质或含有丙二醇的药物或物质。此外，美国接触性皮炎协会将丙二醇评为2018年度过敏原，并估计有0.8%到3.5%的人对丙二醇过敏。
在肝肾功能正常的成年人中，丙二醇会很快被分解并从血液中清除；在患有肾病或肝病的人中，这个过程可能没有那么快速，导致丙二醇和乳酸在血液中积聚，从而引起中毒症状；孕妇、儿童和4岁以下婴儿体内的酒精脱氢酶水平较低，而这种酶对于丙二醇的分解至关重要。因此，如果这些群体大量接触丙二醇后，可能有中毒的风险；婴幼儿需要三倍的时间从体内去除丙二醇，并且中枢神经系统对丙二醇特别敏感，因此婴幼儿属于丙二醇的危险群体。有案例报告称，注射大剂量的含有丙二醇的维生素导致早产儿癫痫发作。一名患有癫痫的妇女由于不明来源的丙二醇中毒而反复抽搐和昏迷。
在婴幼儿群体中，药物中的高剂量丙二醇会导致血压和心率问题。曾有报道，一名8个月大的儿童在使用含有丙二醇的磺胺嘧啶银乳膏治疗后心脏功能丧失，随后出现脑损伤；一名15个月大的儿童口服了溶于丙二醇中的维生素C，出现了中毒症状，包括意识丧失和心律不齐，但在停止服用该药后恢复正常。
目前没有研究表明饮食中摄入丙二醇危害健康。然而，由于丙二醇广泛添加在多种食品中，孕妇和幼儿应尽可能减少含有丙二醇的饮食。麦趣尔丙二醇事件再次为我国食品安全敲响了警钟！无论是有意还是无心，法治社会的国民生命健康都重于泰山！
撰文|文竞择
排版|木子久
参考资料：
[1]https://www.zjqy.gov.cn/col/col1229387212/index.html
[2]http://www.cfsa.net.cn:8033/UpLoadFiles/news/upload/2017/2017-12/169c9dd6-fc56-4c38-a573-997f676d1146.pdf
[3]http://file.finance.sina.com.cn/211.154.219.97:9494/MRGG/CNSESZ_STOCK/2022/2022-7/2022-07-01/8338252.PDF
[4]洪伟杰,张朝晖,芦国营.一种新型奶牛饲料添加剂——丙二醇[J].饲料工业,2005(08):5-7.
[5]http://stock.10jqka.com.cn/20220630/c640162674.shtml
